一個多小時後,後方有輛面包車駛過,原來是剛才那輛搭我們的面包車,他們在佛山鄉採購了很多食物,而且那幾個背包客原封不動地坐在車上,根本擠不下我們三個人。於是雷昕讓我先上車,就這樣我和他們分手了,他們繼續徒步。這一路的奔波體力已經消耗了一半,但肩上仍然壓著沉甸甸的背包。不久,司機又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把我們放下。
真正的朝聖之路,在這里才開始。車上有兩個來先廣州的姐姐,他們看我自己一個小女生就說大家一起走吧,可以互相照應。這番話聽得我多麼感動啊!但走了不足一公里,他就對我說「小美女,不如你自己一個走前一點吧,你一個人會比較好搭車。」事實上車子是從後方駛來的,要搭的話也是他們先搭上好不好。雖然心里有些不爽,但你總不能一直依靠別人。既然打從一個人出發時你已抱著必死的決心,那就一個人走吧!「好!」帶點怒意的步伐變得急速和失去條理,但不出一會兒身體卻誠實地告訴我需要休息。

你不能停,一旦停下身體就不會再有動力前進。現在,你只有兩條路選擇;一是繼續走,二是等死。若不是雙腿無意識地擺動,你會以為靈魂早已掉進滔滔江河里。其實你從來都不是強者;小時候媽媽總罵你膽小、懦弱、自卑、不敢嘗試新事物。因為害怕結果與期望落差,所以選擇逃避;害怕面對,你寧願固步自封。這一刻,你依然是個懦夫(就像人間失格里的主角眼睜睜看著自己妻子被侮辱卻不敢作聲的弱者),依然是個不敢面對自己,不敢面對前路的膽小鬼。那這趟旅程又有何意義呢?我問自己,不是承諾過自己要變得堅強要變得勇敢嗎?我想放棄,小腿肌麻木的毫無知覺,靈魂不過在垂死掙扎。
突然眼前出現了一群開著摩托車的藏民,其中一個對我示意說可以載我到鹽井。我二話不說地跳上車,因為疲憊不堪的大腦已經沒有多餘精力去考慮安全的問題。車子行駛了五、六公里,天空突然飄起細絲般的雨點,大大小小地拍打著柏油路面,拍打著奔馳在公路上的旅人。
開車的大哥說「下雨了,咱們先找個地方避避雨吧。」
我就覺得奇怪,這一路根本沒有任何建築物啊,要去哪避雨呢?車子突然急拐了一個彎,上了木橋。我愈來愈疑惑,他究竟要載我去哪。過了瀾滄江,我們停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另一輛車的小伙子指著我的大背包問「你這個包有貴重物品嗎?我看你背的很辛苦,我幫你拿一下吧。」雖然是沒有甚麼重要的東西,可是萬一他拿走了我的背,發生了甚麼事我要怎麼逃啊?「不,不用了,我自己背可以了。」嘴里這樣說,但心里卻是極度想把這沉重如石的行囊趕快扔掉。開車的大哥似乎還想要繼續上坡,我立即下車「不好意思啊大哥,我趕時間,有個朋友在鹽井等我。」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送你到鹽井的,我們先去避一下雨吧。」頓時腦海閃過無限可能;可能他只是出於好意讓我去避雨;可能會一去不返,從此消失在人間;可能被姦被殺......種種可能性都牽制著我的腳步。
「謝謝你搭了我一段路,我先走了。」說罷,我轉身快步離開。(其實我怕得想拔腿就跑,但一方面又怕他們有所懷疑)
氣喘喘的跑回國道214,回頭確定他們沒有追上來後我才鬆一口氣。亦意味著我得要又再徒步。你說過,你條路是自己選擇的。家人、朋友都叫你不要去受苦、不要去冒險,但你卻偏偏苦苦堅持要一個人出發。此時此刻,我卻只想放棄......但你跪著也要把這路走完,除了堅強之外你別無他選。在人跡罕至的山間,你的做的只有一路向北。走過無數公里後,前方又出現一輛摩托車(我這該死的性格真是碰釘了也不怕痛)他示意叫我上車,我又一個屁股坐上車。依我估計這小伙子應該是藏族人,一路上他話並不多,只是問了幾句我從哪來之類的問題。半個小時候,他平安地把我送到鹽井的安檢站,這里是214進藏的入口。當我看見坐在安檢站的高衡起來迎接我的時候,我興奮得猶如在漆黑中看見微弱如絲的光明。
歷盡千辛萬苦,長途跋涉,我終於到了西藏,到了期盼一年之多的地方;甚至擠不出任何一個形容詞來描述現時的心情......我只想好好睡一覺,睡到黎明破曉時......
